【大石說書】用相機狩獵–《國家地理125年》
走進大自然
儘管有一位董事會成員抱怨(「走進大自然與地理無關」),野生動物攝影——與保育——很快地就佔據了雜誌的頁面。
「走進大自然」的主題應該是可以預期的:學會的許多創辦人早在1870年代就已經是傑出的保育人士。舉例來說,擔任美國地質調查局局長的約翰˙威斯利˙鮑威爾少校曾試圖在乾燥的美國西部地區設置適當的流域經理計畫,然而特殊利益造成這些計畫無法步入正軌。柯林頓˙哈特˙梅里厄姆與亨利˙亨肖在成長期都曾是一手拿獵槍一手拿補蝶網的博物學家,漫遊在山區、沙漠與草原之間;他們之後成為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前身之美國生物調查局的兩位首長。最先研究阿拉斯加植物相與動物相的科學家威廉˙希里˙戴爾(William Healey Dall),因為其傑出貢獻,而有一種山羊以他來命名。美國森林局創始人吉福德˙平肖為學會董事,並為老羅斯福總統在自然資源議題方面的顧問。1903年將學會總裁威廉˙約翰˙麥吉(William John McGee)稱為「保育運動智囊」的人,就是平肖。然而,無論這些人在國家舞台上有何地位,他們都是大忙人,每週只有幾個小時能貢獻給一間規模不大的科學社團。
來自遠地的奇怪景象
將野生動物保育的持續興趣移植到《國家地理》雜誌的任務,就落在出生於君士坦丁堡、在城市長大的葛羅夫納身上。就貝爾認為雜誌應該「將世界種種囊括其中」的概念而言,將動物納入雜誌議題也是很自然的發展。然而,這樣的做法也反映出葛羅夫納的發現,以動物為主題的故事,絕對叫好叫座又能吸引注意力。他注意到,讀者往往無法抗拒像是〈遠方巴布亞島的奇異景象〉、〈法屬圭亞納荒野印象〉、或〈騎著馬去獵熊〉等標題。他很快就在海裡釣起〈海中巨魚〉,其中包括〈食人鯊〉這個世上最無窮無盡的主題。葛羅夫納甚至投入一些奇特的題目中,例如〈蒼蠅能飛多遠〉。想像力豐富的讀者在讀到遠方叢林的時候,可能會聯想到那些會發出尖銳刺耳聲音、數也數不清的蟲子;不過這些讀者的編輯也讓他們有機會和〈我家後花園的怪獸〉面對面——大衛˙費爾柴爾德(David Fairchild)的花園昆蟲特寫照片,在頁面上像是日常生活中的恐龍一樣地浮現。
「站起來面對攻擊」
在自然史探險方面,葛羅夫納追尋著大型獵物獵手的腳步,而世界上沒有比非洲還有更多大型獵物的地方了。1909至1910年間,《國家地理》雜誌跟著西奧多˙羅斯福橫跨肯亞與烏干達,進行狩獵旅行。這位前總統此番出門探險,是為了替史密森機構採集標本,以科學為名進行殘殺。「我們帶回來…大約1萬4000多個標本,其中包括哺乳動物、鳥類、爬蟲類、魚類等等。」羅斯福在一場向學會成員發表的演講中興高采烈地講著。
美國自然史博物館的卡爾˙艾克力(Carl Akeley),為了自己負責製作的真實大小生態造景去獵了大象。然而,近距離跟蹤地球上最危險的獵物,永遠都是一種讓人不安的經驗。「我們迅速看了一下周圍,認為此時唯有一途,就是在我們所處高度位置站起來面對攻擊。」艾克力在《國家地理》雜誌1912年8月刊中寫到,「如果我們試著逃到另一側或森林裡,在牠們逼近以前,我們就無法在高高的草叢裡看到牠們。」
綁著綁腿的英國探險家一直都是可靠的說故事能手。「即使看到翼手龍從頭頂上驚叫飛過…或禽龍在沼澤上掙扎以及啃食樹頂枝枒,也絲毫不會讓人感到訝異,」說話滔滔不絕的阿爾弗雷德˙沃拉斯頓(Alfred Wollaston)在1909年5月刊講到魯文佐里山(月之山)森林時寫到。在他聽來,黑猩猩在夜間的吼叫是「最憂鬱的聲音,好比貧困兒童的哀號。」
這類作者依賴的是他們生動逼真的說故事技巧。然而,搭配的照片往往是已經死掉的動物,亦即狩獵的戰利品。具有戲劇性的野生動物攝影完全是另一回事——而當時的葛羅夫納早已發現這一點。
「用相機狩獵」
乍看之下,將真正野生動物攝影帶到《國家地理》雜誌的第一個人,看起來並不像帶著防暑帽的大型獵物獵人。喬治˙席拉斯三世是一位安靜且客氣多禮的律師,也是長期在眾議院致力於保育推廣的前國會議員。支持保育的立場,讓他贏得老羅斯福總統的友誼。
席拉斯成長於富裕之家,父親為最高法院法官,在成長時期,他的夏天多在密西根上半島的家庭小木屋渡過,在周圍的樹林與湖泊中打獵釣魚。然而到了1880年代晚期,他拿自己的獵鹿槍換到了一台笨重的5X7大畫幅相機。如席拉斯所言,「用相機打獵」成了他的新興趣。
在那個時候,野生動物攝影幾乎不存在。然而,非常有發明精神的席拉斯製作出早期的相機陷阱,把線橫過獵物會經過的路徑,如此以來,只要有東西絆到線,就會點燃一盤盤的閃光粉。他將相機架在獨木舟的船頭上,靜靜地沿著湖岸划行,慢慢接近不知情的目標動物——然後觸發閃光燈,釋放快門。讓人屏息的拍攝成果,很快就成為國際展覽的常勝軍。
然而席拉斯卻相信,要將攝影作品呈現在世人眼前,雜誌出版應該是更適合的方式。1906年早期,他得到了這個機會。
「這個國家亟需一位偉大的博物學家」
某個令人難忘的春日,席拉斯帶著一盒滿滿的野生動物照片穿過哈巴德大廳,希望葛羅夫納能從這些照片中挑幾張刊登。葛羅夫納在辦公室內把照片攤在桌上,仔細研究每張照片,然後抬頭看了看他的訪客,表示他想要將這些照片全數出版。
葛羅夫納在《國家地理》雜誌1906年7月刊,以〈以閃光燈和相機捕獵野生動物〉為題,刊登了席拉斯的74張照片。此舉導致阿拉斯加布魯克斯山脈引以為名的知名地理學家暨董事會成員阿爾弗雷德˙布魯克斯(Alfred Brooks)說出那些走進大自然之類的怨言。
然而,這些攝於漆黑夜晚、在黑色背景中打光而躍然浮現的野生動物,卻讓大多數人深深著迷。多年以後,葛羅夫納將自己的顛覆妙計視為「《國家地理》雜誌最具開拓性的成就之一…我無法誇大,會員對於這些照片表現出偌大的熱忱。」
一位知名會員尤其受這些照片感動。在長島薩加莫爾丘的避暑別墅內,西奧多˙羅斯福總統拿起了自己那本1906年7月刊,一頁頁地翻看。沒多久以後,他拿起筆,匆匆寫了封短箋給席拉斯。「我一直看著你在《國家地理》雜誌上的照片,」羅斯福寫道,「現在,沒有比寫一本大書還更重要的事了…我認為,和其他什麼衣櫃專家或顯微鏡組織切片比較起來,這個國家更需要的是一位偉大的野外動物博物學家。」
野生動物攝影走進了《國家地理》雜誌。有鑒於它的受歡迎程度和總統的熱情支持,它就這麼待了下來。
- 選自《國家地理125年:開拓知識疆界,反映時代面貌,改變世界的傳奇攝影、考察與探險大發現》
- 出版:2013年8月
- 書籍資訊: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596750